5月28日是怎么成为“全国爱发日”的?如果问题如果较真起来,很难不让人品出一股“可疑”的气息。

可查的公开资料显示,这个节日据称起源于2010年某自体毛发移植中心向国家卫生部致函提议,为的是唤起国人爱护头发的意识。不过按照搜索引擎呈现出来的结果,关于“528我爱发”最早出现的网页其实出现在2017年——这一年,一个叫做“中国整形美容协会”的机构联合《中国医疗美容》杂志建立了“528我爱发毛发公益基金”。

不过无论怎么样吧,如今为“脱发”或者“头发”设立一个专门的节日,的确是一个人民喜闻乐见的决定:毕竟在今天,脱发已经成为了一个能够轻松打破圈层壁垒的公共文化符号,正如“三千烦恼丝”这种修辞手法,头发先天适合作为情绪具象化表达的一面,在社交网络时代被无限放大,人们手里抓着一把把掉发,或含蓄或直观表达着自己的焦虑和忧愁。

广大基民就曾经活学活用,套用“头上有毛,办事不牢”的道理,认定微微秃的头是基金经理做事可靠的标志。

玩梗来源于生活,国内受困于脱发的人群与日俱增。国家卫健委2019年的调查数据显示,我国脱发人数超2.5亿,30岁前脱发的比例高达84%,比上一代人的脱发年龄提前了20年,呈现明显的低龄化趋势,其中90后甚至00后已经成为植发主力军,压力过大、熬夜过度等被认为是造成脱发的原因。

现实来得很秃然,这个几乎不可逆的“现代病”,太适合用来孵化一门大生意了。

脱发经济:合理和焦虑

“脱发生意”的天花板有多高?你很容易找到足够的数据来回答这个命题。比如中国保健行业发布的《中国脱发人群调查》显示,中国脱发人群到2019年预计将达2.5亿人,陷入脱发困扰的中国人远超日本和韩国的人口总数。这意味着在中国,从事头发的生意有着非常广阔的想象力。

各个调研机构纷纷也出具了针对这个细分市场的报道。央视财经曾预测,未来中国假发市场行业规模约为250亿元至350亿元。近几年中国植发行业的用户保持60%-80%的增长幅度,植发产业2020年时市场规模已突破200亿元。

不过具体到做哪种“脱发生意”,是植发、养发还是假发,答案就显得模糊很多。

首先,“脱发”在商业化上有着先天优势:由于“脱发”拥有不可逆的必然性,同时归根结底又是一个有话题门槛的“医学问题”,因此人们在讨论的过程中将不可避免地带有鲜明的“求助”心态。

在这样的前提下,与其他社交网络热门话题的商业化改造形成鲜明对比,“秃头小宝贝们”并不排斥商业软文、PGC内容的出现,UGC内容也往往会带有鲜明的内容电商元素——共情、交互、不直接提供解决方案、作为信用背书的媒介。

以知乎为例,在关注量超过4W、提问数超过2W的“脱发”话题页里,热门推荐位的内容基本都来自于机构蓝V。点赞数较高的UGC内容(例如知乎网友固力果的《生发干货 亲测有效【脱发者的自我救赎】》,获赞1.5W)也基本可以归纳为治疗方案推荐(药物、治疗机构)、解决方案推荐(发型、假发)两种。

并且转化率相当惊人,虎扑上就有个经典的例子:有人在步行街问“各位jrs,脱发到底还有没有啥方法能救啊”,最高亮答案是“一会儿徐大夫就过来了”——“徐大夫”是步行街知名投放广告“毛发医生徐鲁”的简称,因为过于密集和恶心(主要是裸露的头皮)被逐渐“梗化”——JRs们曾经发帖专门讨论过“如何在信息流里屏蔽徐大夫”,大家一对才发现好家伙,原来知名解说、CBA球员都代言过,这到底有多赚钱?

但也这也是一个劣势。有人认为对于头发的焦虑有时候不仅来源于自身,来自第三方的刻意引导也放大了人们的情绪:那些来自医疗机构的广告通常充斥着各类医学名词,这种专业化的语言让“脱发”看上去是一种需要治疗的疾病(病症并不等同于疾病)。

而理论上,“脱发”是一种与家族的毛发基因遗传相关的病症,是一个人自带的“出厂设定”,看着家族里其他长辈的发量,就能判断自己秃头的概率——一切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和高矮胖瘦这些体征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植发、生发液、生发仪等介入手段的改善意义远远大于治疗意义。

通过制造焦虑情绪让人们购买非必需品,这俨然是“智商税”的模板。

阿里数据和阿里健康联合发布的《拯救脱发趣味白皮书》就发现,在阿里零售平台上购买植发、护发产品的消费者中,90后即将赶超80后,而普遍认知中最需要头发养护、但上网上得更少的70后、70前中老年群体则不太购买这类产品。

(图源阿里巴巴-《拯救脱发趣味白皮书》)

有了这样的两面性,我们大概可以这样解构一下“脱发生意”:植发天花板很高,但风险与争议并存,也最有可能面对监管抡起的大棒;养发和药妆有着模糊的边界,消费频率更高但很难成为与其他“脱发生意”效果相等的替代性方案;假发是从性价比、可行性等方面来看,基本盘最稳的“脱发生意”。

2019年的新氧大数据一定程度上能佐证我们的解构:2018年双十一期间登记了一万三千多个植发项目,如果把一根头发比作一根秧苗,种植的稻田面积相当于124个足球场。2020年新氧颜究院称,植发已不再是局限于一线城市的消费品类,已经成为了普及度最高的昂贵医美项目。

(2020年双十二新氧APP的大数据显示植发有很高的的热度)

除了是一种“刚需”,来盖住人们日益暴露的头皮,假发还是一种“锦上添花”的小物件,能够满足人们的个性化需求。2010年,范冰冰代言瑞贝卡假发,这被媒体视为假发进入时尚领域之举。也有媒体引用了2016年中投顾问的报告,称国内核心二次元用户规模为8000万人,泛二次元用户规模达2.2亿人,cosplay必然成为假发市场里强劲的增长点。

作为一种能直接影响颜值的装饰,发型在人们的日常生活里相当有存在感,头顶上能做的文章越来越多。

加个发垫能增加头发的厚度,修饰头型,显脸小;加个彩色假发片,不用真的费时费力费大价钱去染发就可以轻松get到Lisa同款;想换发型时,也可以先买个假发套过把眼瘾。

假发近些年也越来越火,成为了一种兼顾流行和实用性的单品。有年轻人的地方,就有了内卷和潮流。据2019年天猫双十一购买数据,北上广深和成都包揽了假发购买的前五名。

(图源谷雨数据)

国内假发需求的增长也反映到了制造业上,但假发行业和“国内增量见顶,之后选择出海去寻求新的增量”这样的惯性思维不同,它在国内的消费需求,反而晚于国外。

假发出海:一直火热

和义乌人从订单数量里预测对了特朗普VS希拉里·克林顿那届总统选举的小故事同出一辙——平均每两秒销出去一顶的假发,是跨境电商中国出口的热门商品,曾多次登顶海外成交商品第一名。中国拥有全世界70%以上的假发工厂,这些供应了全球约80%假发需求的假发工厂大部分都集中在河南许昌和山东青岛。

上文提到的“中国假发第一股”瑞贝卡,就是一位河南老乡。它在2003年上市,据其2020年的财报显示,北美(约38%)和非洲(约37%)占中国发制品出口总额的75%左右,境外收入占比78.26%,境内收入21.74%,即外销占到了八成。瑞贝卡的生产销售线逐渐遍布全球,境外设置有12个全资子公司,在尼日利亚、加纳、柬埔寨和莫桑比克都建有生产基地。

河南许昌与假发制品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清代,许昌人白锡和与一个德国人合伙做生意,在许昌创办了“德兴义”,开始收购头发,也做简单的粗加工,逐渐成为当时全世界重要的头发原料集散地。

许昌的假发行业也一直兴盛到了当代,在高峰期,曾有20万人在许昌从事相关行业,这里也开出五千多家大大小小的假发企业。早年在大街小巷里呼号着“收头发——收长头发”的小贩们从河南、山东、湖南、四川和云南等头发原料大省收购而来的头发很大概率就流向了许昌。

中国人的发质很好,黑且直,易于加工,在市面上是公认的最好的假发原料,但这样的好材料的收购难度正在加大——有国内需求增加的原因(中国人也开始缺头发)、也有观念变化的原因(在上个时代的综艺或者新闻节目里脱发信息流,一定有长发留到惊人但坚决不卖的内容出现)——总之现在的情况是,假发无论是销售市场还是生产线,都开始对海外市场表现出依赖性。

据每日人物的报道,近些年许昌发企进口的头发,大部分来源于朝鲜、东南亚和南亚。不过,因为受到2018年《进口废物管理目录》将进口头发定性为“洋垃圾”的影响,国内假发制造企业收购假发原料不再像从前那么简单。进口头发需要走“灰色路径”,这增加了发企经营的风险。于是现如今,整个假发产业逐渐转移到了国外。

所以现在,收购头发的小贩游走在缅甸、老挝、蒙古和印度尼西亚等欠发达地区。收购来的亚洲假发经过梳理分拣后,漂洗上色,再编织和固定到假头皮上,销往一个它原先的主人没去过,甚至没有听说过的陌生国度,成为一种“美丽而健康”的符号被戴在别人头上。

当资本主义为追逐利润最大化而跨国经营时,也同时承担了“流动停滞”带来的风险,疫情就是当我们讨论到“全球化”时不可不谈的背景板——

受疫情影响,来自朝鲜的假发原料无法运输过来,根据瑞贝卡公告,其所需要的纤维发丝原材料上涨了30%脱发信息流,严重影响了其盈利性。而人民币外汇升值,也将会影响假发的销售利润。在这种情况下,假发还会不会是一门好生意?这便有待后续更多的观察了。

结语

正如我们在上面所提到的,秃头脱发成为需要治疗和延时的“疾病”,是话语构建的产物。

和中国人需要面对“秃头被污名化”这类文化原因有所相似,非裔黑人消费假发也有一份社会建构的原因——非裔黑人自然生长的头发多是卷发,“爆炸”的头发经常需要打理。同时因受到西方审美霸权的影响,非裔黑人常常需要拉直自己的头发,此时,直而柔软的假发就成了最高性价比的选择。

但与此同时,这种消费需求也是不稳定的,会随着流行趋势的改变而改变。

譬如“亚健康”从大众视野的消逝,这个创立于2007年的提法曾经火爆一时,占据了各种养生文章的标题,成为了一种人人自危的状态。但随着内卷的铺开,追求自然健康的状态成为一种奢望后,“亚健康”就成为了一种普遍的状态,从而导致了它的“隐身”。

百度指数也显示,人们会对掉发呈现出一种有季节规律的担心——9月份“掉发”的搜索达到峰值后逐渐回落,在第二年9月又重回峰值,但人们似乎也逐渐放任自流了,对掉发的担心从2011年到现在逐渐波动下降。只有在“植发”、“假发”等解决办法的出现后,才能刺激一下已经经历了长久脱发的疲惫的神经。

对于追求本真的中国消费者而言,让他们改变观念,戴上假发似乎是很困难的事情。或者人们正在等待商家讲一个关于假发的好故事,等待时尚改变了,消费趋势也会随之改变。

免责声明:本文系转载自其它媒体,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本站遵循行业规范,任何转载的稿件都会明确标注作者和来源,旨在传递信息,不代表本站的观点、立场和对其真实性负责。如需转载,请联系原作者。内容会稍有编辑,如果来源标注有误或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等其他原因不想在本站发布,来信即删。投稿等其它问题请联系本站

文章来源:https://m.ebrun.com/436956.html